【观察】出生人口创历史新低，韩国会成为世界上第一个“消失的国家”吗？

界面新闻记者 | 蔡星卓

界面新闻编辑 | 刘海川

韩联社发布消息称，韩国统计厅2024年8月28日发布的统计数据显示，2023年新生儿数量同比减少1.92万至23万人，创1970年开始统计以来的最低值。

具体而言，与前一年相比，头胎出生人数减少6600人，减幅4.6%；二胎减少9600人，减幅达11.4%。报道称，这体现了“仅生一胎”的社会观念深入人心。婚外出生的人数为1.09万人，同比增加1100人，在整体出生人口中占比4.7%，为1981年开始相关统计以来的最高值。整体新生儿中，双胞胎、三胞胎等多胎婴儿占比5.5%。

另外，总和生育率为0.72，同比减少0.06，创下历年最低纪录。新生儿母亲的平均年龄为33.6岁，同比提高0.1岁。新生儿父亲的平均年龄为36.1岁，同样提高0.1岁。

出生率全球最低，激励政策难打动韩国年轻一代

从全球来看，发达国家的出生率都在下降，但韩国的出生率是世界上最低的，而且还在继续下降，年复一年地打破其惊人的低纪录。报道称，如果这一趋势持续下去，预计到2100年，韩国人口将减少一半。另外，50年后，韩国劳动年龄人口数量将减少一半，符合国家义务兵役资格的人数将减少58%，近一半人口年龄将超过65岁。2024年6月，韩国总统尹锡悦在主持召开2024年低生育老龄社会委员会会议时正式宣布从当日起韩国“国家进入人口紧急状态”，强调要全力应对低生育率问题。

韩国的出生率在2023年降至0.7，今年7月，经合组织（OECD）已经就此事对韩国进行过“警告”，其在一份声明中表示，困扰韩国的“世界最低生育率”需要成为优先事项。经合组织称0.7这一数字阻碍了长期经济增长，因为该国正面临人口老龄化和劳动力市场限制的挑战。

2023年的报道称，韩国总统尹锡悦表示，为了试图增加人口，韩国在过去16年里已经花费了2000多亿美元。许多相关政策出台，包括对新生儿家庭提供现金支持、免费乘坐出租车以及延长带薪育儿假等。然而，多年的激励措施未能缓解生育危机。

在努力遏制出生率急剧下降的同时，政策制定者却难以让在年轻一代相信，养育孩子是一项比时尚衣服或高档餐厅更好的“投资”。有社会学家表示，韩国20多岁和30多岁年龄段的人（即Y世代和Z世代）的生活方式有很大不同，与更广泛的人群或其他国家的同龄人相比，他们平均支出更多、储蓄更少，这两种情况都不利于安家落户。

即使韩国过去3年大幅提高利率，也未能遏制年轻人的消费。数据显示，今年第一季度，韩国30岁及以上人群的储蓄率从五年前的29.4%下降至28.5%，而同期其他年龄段人群的储蓄率均有所上升。与此同时，20多岁和30多岁的人群是百货商店和高级酒店的最大消费者，他们的旅游支出在过去3年中从33.3%上升到40.1%。另外，截至今年5月，此前3年时间内，韩国20多岁人群在高端百货商店的消费占比几乎翻了一番，达到12%，而其他年龄段人群的消费占比则均有所下降。

在这样的现象背后，韩国人却把不愿意生孩子的原因归咎于工作的不确定性和教育成本等。高消费背后，韩国统计局的数据显示，去年20多岁和30多岁人群的年收入仅增长2%，低于所有家庭4.5%的增幅，这使情况更加恶化。

专家：韩国不会消失，但低出生率是一个“明确的警告”

上海大学社会学院人口学研究所的Samir Kumar KC教授告诉界面新闻，如果韩国的总生育率继续保持目前的水平（即每名女性生育0.72个孩子），人口将继续下降，这会导致越来越多的老年人需要更多的照顾。此外，对劳动力的需求也会增加，尤其是那些受过高等教育的韩国人不愿从事的工作。因此，韩国政府将更需要引进外国劳动力，从而平衡人口需求。不过，Samir表示，只要韩国负担得起，就不会像阿拉伯国家那样是个大问题（例如在阿联酋，阿联酋的人口与非阿联酋人口的比例约为1:9）。

Samir认为，韩国生育率低，背后的主要原因是在教育和就业方面获得权力的女性无法认同韩国社会根深蒂固的父权制。“因此，除非整个社会摆脱极端的父权制，并通过改变政策和做法来尊重作为母亲的女性（例如不影响女性的职业发展，父亲承担责任，来让女性实现工作与生活的平衡），被赋权的女性不会决定要更多的孩子。此外，理想的家庭规模一旦在年轻时就确定下来，就很难改变。因此，韩国可以把重点放在从小学开始的下一代身上，比如灌输家庭价值观等。这可能会有一点帮助，但不是很大。”

2006年，牛津大学教授大卫·科尔曼（David Coleman）曾提出观点认为，韩国有可能成为第一个因人口灭绝而从地球上消失的国家。《新京报》2021年就此观点又采访到大卫·科尔曼，他回应称：“事实上，我不认为韩国会‘消失’，也不会有任何国家因低生育率而消失。2006年那会儿，我说的也只是韩国未来有这个可能性。”对于韩国可能“消失”的观点，Samir表示：“我觉得这种说法有些夸张。我认为韩国年轻一代中总有很大一部分人会重视孩子，因此，虽然人口下降将继续，但无论是韩国这个民族还是居住在韩国的人口，这个国家不会消失。”

谈到整个亚洲出生率的趋势，尤其是对比中国、韩国和日本的状况，Samir认为，中国将会步韩国后尘。据报道，中国目前的生育率是每个女性只生约一个孩子。虽然独生子女政策可以迅速帮助降低生育率，但扭转这一趋势具有挑战性，而且可能需要几代人的时间。“关于扭转趋势，我认为日本的生育模式和生育轨迹，是韩国和中国可能达到的最大值。也就是说，如果必须为韩国和中国设定一个‘高’生育率的情景，我会使用日本目前的趋势。”

对于亚洲和世界来说，韩国的低出生率有怎样的警示作用？Samir说这是一个“明确的警告”。他说，当与20至24岁的韩国年轻人谈论这个问题时，人们会发现，与年龄较大的人群相比，这些年轻女性的结婚年龄更大，孩子的数量为0或1个，同时她们生育第一个孩子的年龄也更大。“韩国不断变化的文化正通过社交媒体被迅速分享出来，我认为只有当社交媒体让家庭价值交易发生时，才会出现相反的变化。”